文 / 天下网商记者 姜雪芬

编辑 / 陈晨

清明已过，白蓝相间的渔船在寒风中起航。“算不上最佳的刀鱼捕捞点，倒是也可以碰碰运气。”60多岁的上海崇明岛渔民孔庆余说。

这是4月16日中午。在轰隆隆的马达声中颠簸半个多小时后，渔民们洒下了100米长的渔网。两侧随行的合作社的小船已在待命，负责将捕捞上来的刀鱼及时送到岸上。10多分钟后，起网几十米仍不见刀鱼的影子，人们不免有些失落。好在最后三米的渔网中，出现了翘首以盼的银白色，扑棱棱跳动了几秒。

刀鱼被称为“长江第一鲜”。它们每年二三月间从海里游到长江产卵，小刀鱼们长大后再游回海里，渔民们也就有了50多天捕捞期。近年来，野生刀鱼数量锐减，在屡屡传出的“最后一捕”禁捕传闻中，刀鱼甚至卖出过上万一斤的天价。而清明节前的水产市场上，品相好的大刀鱼飙升至每斤七八千元，二两以上的中刀鱼每斤三四千元，一两左右的小刀鱼也要每斤四五百元。

2两的刀鱼批发价约上千元

一边是稀少的刀鱼，高昂的价格；一边是渔民的生计，吃货的口水。这该如何平衡？“长江第一鲜”，崇明岛渔民，和“新零售第一样本”盒马因此发生了交集。

3月初，盒马鲜生采购团队来到渔业村，综合考虑出货量、品质保证、捕捞证等诸多因素，与彭海兵的合作社达成合作，通过产地直采方式，于4月1号开始将野生刀鱼放到盒马“吃好点”频道以预售的方式售卖。消费者下单后，盒马门店还可最快30分钟送达。

盒马“吃好点“频道负责人蒲玉岩介绍，由于省去层层渠道商加价，市场价好几千的刀鱼在盒马可以仅售两三千，小刀鱼低至每斤两百多，平均售价差不多是水产市场的一半。盒马通过直采和压低自己的利润，推动高端食材的平民化。

供应盒马的刀鱼

“他们给了它们家，它们给了他们生活”

孔庆余12岁开始出海，已经捕了50多年的鱼。

“小时候在江阴，单凭小滚钩，驾一艘小木船，一天下来也能收获几十斤刀鱼，几毛钱一斤都没人买。当时吃不起肉，我们就把刀鱼当做下饭菜。”可现在，他们哪里舍得吃。

以船为家，是孔庆余的生活。他身上的蓝布衣打着补丁，而身后简陋的床板上挤着几位中老年妇女和一位两岁多的孩子，几床被子堆在床头。

孔庆余望着远处江面上的长江大桥，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江边大片大片的芦苇丛，那是刀鱼们每年洄游到长江时的家。

他们给了它们家，它们给了他们生活。

船出一次海，单程油费就得上千元。为了节省开支，刀鱼季渔民多住在海上，捕到的鱼由小船运回，日常蔬菜等生活用品再由小船运来。

孔庆余曾在海上连着待了半个多月，遇到大风，几米高的浪打在船上，他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122张捕捞证

这次出海，已经不是捕捞刀鱼的最佳时间。

刀鱼性子烈，离水5秒便死亡。“一条、两条、三条……”每一条刀鱼都会给渔民们带来惊喜。它们形似尖刀，其中有条2两多重，船老大周洪希估摸着约能卖出千元。

周洪希小心翼翼地拿起鱼头，将刀鱼放到铺满冰的泡沫箱里。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品质和卖相，因为倒拿会破坏鳞片。

刀鱼越来越少，周洪希估摸着：“今年能赚个3万多元就不错了。”而那些没有捕捞证的老渔民，跟着船老大打工，一个刀鱼季下来，收入还要少一些。有渔民甚至说，明年就不干这一行了。

为了保护长江刀鱼，国家从2003年开始实行“限捕”政策，每年发放有限的刀鱼特许捕捞证。“只有本地户籍，是专业渔民，有长江户籍的船，才可以申请捕捞证。”彭海兵住地周围有四个渔业村，其中一个渔业村的船只不能申请，另外三个渔业村有700多户人家，但一些年轻人不喜欢风吹雨打的捕鱼生活，放弃了申请。结果，今年共发放了122张捕捞证，比去年少了3张。

在“最后一捕“的刀鱼禁捕传闻中，市场上的刀鱼已经卖出了破万的高价。

称重、打包，裕海水产养殖专业合作社负责人彭海兵和工人们负责包装，再运输回中转仓库。“清明之后鱼数量本就少，天气不好，28个船老大并未全部出海。”这一天，合作社的船只总共收获了几十斤刀鱼，而早年间一条船一天就能捕几百斤， 30多条船一天最多能捕近万斤，“拉三卡车到水产市场上卖”。

刀鱼去主骨

彭海兵回忆，最多的一年，合作社卖出了近2000万元的刀鱼。

让人不安的刀鱼价

以前，彭海兵和其他渔民一样，将捕来的刀鱼通过传统方式卖给批发商、经销商。之后，这些刀鱼再经过层层加价，流向水产市场、餐馆等。在他的记忆里，渔民出海捕鱼已是辛苦，可往往卖不出好价钱。“我们祖祖辈辈捕鱼为生，大多学历低，性格淳朴，与那些在船上待了几天的采购商混熟之后就放松警惕，经常发生被人卷货、收不回钱款的事。”

于是，彭海兵拉来朋友，计划成立合作社，将渔民捕捞来的刀鱼以统一价格收购，提升与采购商、经销商的议价空间。最初，8船老大加入合作社，后来，大家口口相传，合作社里最多时有30多位船老大。

“渔民获得销售价的70%，合作社也有30%的收入。”彭海兵说。他介绍，相对专业化运作下，渔民们的收入较之前有所增加。而帮助渔民专业卖刀鱼的他们，后来被人们称为刀鱼经纪人。

在崇明，四个渔业村后来共出现了十几个刀鱼经纪人。通常他们每天根据船老大们的捕获量及当天采购商需要的货量，作出判断，统一协商后决定最终批发价格。“随行就市，供不应求时候涨钱，供大于求时降一降。”

基于崇明长江入海口地理优势，他们手握刀鱼市场50%的资源，似乎可以决定当天市场的刀鱼价格。但在之后的岁月里，刀鱼产量锐减，市场价格波动之大，“往往一天涨个1000块钱，跌个1000多块钱并不稀奇。”彭海兵说，这让他们感到不安。

如何做到长期稳定发展，也帮渔民们始终卖出个好价格，并非一件易事。不仅如此，高价格之下，有些人还动起歪脑筋，各种来路不明、品质不一的刀鱼充斥在市场。

为什么找到盒马？

将当天收获的几十斤刀鱼打包装好，彭海兵的合作社通过冷链运输车，运到盒马的中转仓。

以往刀鱼一天一个价格，而合作社与盒马的合作为五天一个价格，价格相对更稳定，渔民的收入也更有保障。而且，他们对刀鱼采购有更明确的规定：刀鱼鱼苗绝对不予采购。

彭海兵说，是他们主动找到盒马合作的，去年听水产行业的朋友聊到盒马这个最火的新零售平台，也知道盒马在上海和全国开了很多店，消费群体相对具有较强的购买力。

供给盒马的刀鱼正被包装

他表示，对合作社而言，盒马的收购价格与其他经销商相比有优势。而且，省去了刀鱼运到批发市场所需的人工费、运输费、门市费、包装费等，降低了中间环节的费用和时间流转的成本，从长江里捕捞上来的刀鱼最快24小时就能到达盒马消费者的手上。此外，与盒马合作不存在压货的问题，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持刀鱼的新鲜度和品质。

接下来，彭海兵他们的合作社还打算跟盒马“吃好点”频道共同推出一系列商品，比如刀鱼馄饨、刀鱼小笼包，长江特有的野生凤尾鱼等。

目前刀鱼馄饨的尝鲜价为99元，五一之后10元一只的刀鱼馄饨也会上线。眼下是刀鱼的尾季，鱼刺变得硬了起来，盒马建议合作社制作成馄饨，可以延长刀鱼这种时令性生鲜商品的售卖期。很多市场上的刀鱼馄饨，刀鱼肉和鲜肉的比例一般是1：5或1：6，而盒马的要求是1：2，比外面卖的鲜美，合作社也因此有了食材深加工的新生意。

不仅仅是一桩生意

与刀鱼打了几十年交道后，彭海兵的工作重心现在也不仅仅是卖刀鱼。

他们会对区域内的违法乱捕行为进行监督和举报。捕捞刀鱼的渔网犹如一个大口袋，一般有几十米长，越是“口袋”深处，网眼越密。有的渔网中间部分的网格只有2厘米左右，相当于一个1元硬币大小，而底部的网眼更小，仅能伸过一根手指，这让很多鱼苗在劫难逃。而根据上海市农委水产办规定，捕捞刀鱼使用的渔具网格不得小于3至4厘米。

在盒马“吃好点”频道负责人蒲玉岩看来，合作社与盒马的合作，对于打击市场上的乱捕捞现象也有积极影响。“来路不明的产品将难以找到高价销售渠道，行业更加透明，整个生态、市场会进入良性循环。”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捕捞和保护之间达到平衡。在刀鱼资源稀少的情况下，保护也尤为重要。

彭海兵就在几年前成立了一家生态环保技术公司，与政府合作，从事与长江生态修护相关的配套工作，比如在崇明岛外的滩涂上修筑人工鱼礁，对刀鱼等洄游鱼类的产卵地进行修护，建密室等。

类似的故事，在鲟鳇鱼等身上也在发生。

鲟鳇鱼的一个主要产地是黑龙江抚远，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一小罐几十克的鲟鳇鱼鱼子酱，品质好的甚至价值上千元。通过互联网，鲟鳇鱼销售到了很多一线城市。

而据中国环境报报道，去年8月，抚远市政府和阿里巴巴公益基金会共同在黑瞎子岛举办“鲟鳇鱼公益放流活动”，将20万尾鲟鳇鱼苗投入黑龙江。

毕竟，这不仅仅是一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