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巴黎圣母院的大火遮蔽了塞纳河畔的天空,文明的瑰宝被无情地摧毁;四年后,这座大教堂的修复工作仍在进行之中。***上映的电影《燃烧的巴黎圣母院》里的壮烈场面揭开了这场文明之殇。法国著名导演让·雅克·阿诺用自然的态度再现了火势的危急与凶猛,艺术化的创作手法使得观众得以沉浸式感受灾难来临时亲历者的无助与惶恐、悲怆与感动,引发了对于人类文明众生一体的永恒思考。这是纪实,更是反思。
掷地:现实主义底色
“一切都是真的,就像看起来一样难以置信。”作为一部伪纪录片,导演克制自然地观察和再现当年的真实,不同于传统灾难片中聚焦于歌颂人类与命运叫板、与自然搏击的力量,这部影片展现了人类面对不可抗力时的弱小与悲哀以及面临百年文明顷刻间化为乌有的无可奈何,而正是这样的真实迸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灾难面前,没有配角。影片中除了巴黎圣母院外,没有单一的主角,而是全景式刻画出了人物群像。随着工作人员的第一天上岗,整部电影拉开了序幕,但很快叙事重心转移到了巴黎圣母院,接着踌躇迟疑的消防员、努力奔跑的管理员、不作为的领导等依次亮相,展现出多元主体,但很快又跳出个体角色,以旁观者的姿态记录下这场烧痛法国的大火。通过限制视角与全知视角的交替进行,将这些人物的荒诞行为一一再现,沉着而冷静地揭示出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既有对普通民众的关照,也有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与自嘲。
导演通过征集火灾当天的影像资料和在上千年历史教堂里实景拍摄的方式,将那场灾难真实化搬上银幕,并给了法国人反思的机会。电视新闻的画面屡次出现不仅强化了事件本身的纪实属性,更突出了超越国界的悲悯,这是人类文明之殇,将看似偶然的个体事件转化成国际性的群体新闻,突显出纪实性作品所追求的社会性。
诗意:浪漫主义高光
无论是建筑的巴黎圣母院,还是文学的《巴黎圣母院》都被文人墨客赋予了无数幻想与浪漫,阿诺导演影像里的巴黎圣母院也沿袭了这份至死浪漫与至高信仰。
对于灾难本身因何而起,几处空镜头的重复蒙太奇暗示了安全隐患的存在,岌岌可危的建筑框架、尚存一息的烟头火花、漏洞百出的天景布等,颇有亚马逊热带雨林的蝴蝶振翅引发德州飓风的微妙之感。自然流畅的镜头语言书写了诗意放逐的现实寓言。是天灾,亦是人祸,所以叙事中心很快聚焦于警报响起之后火势如何走向失控的过程。沿袭了灾难片一贯的叙事逻辑,影片中傲慢的管理层作为不相信灾难的人,与灾难的发现者——普通民众之间由对立到统一,他们成为共同体来对抗作为不可抗力的外部矛盾火灾。在这个过程中,电影不仅展现出救火主力消防员群体的光荣与梦想,还对民众的行为进行了极致艺术化的表达:逆流而行的小女孩不畏惧熊熊火焰只为将头饰绑在圣母像旁的蜡烛上,火在眉睫时牧师却在极力哀求务必要救出荆刺王冠,广场上路人自发朝圣式地唱起歌谣等行为,赋予了这部灾难片特殊的情感意义,尽管人类文明的历史在叹息,但是精神图腾仍在延续。
美丽而又残酷的火焰酿成了无情的消亡,细节的艺术呈现使得这场文明之殇分外痛心。写满历史的石头与精神象征的荆棘王冠,倾泻而下的铅水与圣母眼角的泪珠,冲破穹顶的燃烧之火与情感炙热的圣母颂谣,这些镜头交替出现,在逐渐增加事件推进力的基础上对巴黎圣母院做了拟人化的处理,导演在写实与写意、事件真实与个人表达之间找到了一种新的艺术平衡,在悲情现实中将法式浪漫演绎得淋漓尽致,用镜头诠释出法国人虔诚的宗教信仰以及对于精神文明的极致追求。
值得一提的是,困在屋顶的猫作为整个影片艺术虚构的重要部分,不同于导演之前在《狼图腾》中流露出云卷云舒下人与动物的肆意与野性。本片中的猫看似和火灾本身无关,但是通过艺术融合使得猫的困境与火势的险情紧密相连,成为结构影片的叙事手段。猫是孤独老太太的心灵伴侣与情感寄托,也带有典型的寓言色彩,折射出生死面前,众生平等的生命观,如此虚构的桥段看似破坏了事件本身的客观真实,但其实以艺术化的方式却揭露出更大层面的价值真实。
回归:人文主义思考
当燃烧的火焰席卷而来时,在稀世珍品与宝贵生命之间应该选择拯救什么?电影里抛出的这个问题使得影片对于生命价值的探讨上升到哲学思索的高度。
电影的危急时刻出现了灾难叙事里常见的甘愿冒火前行的英雄消防员,但人物的行为动机却不落入俗套,只因热爱所以捍卫,人类面临灾难时的人性光辉得以显现。与此同时,“建筑倒了可以重建,人的生命消失了就没有了”救援队长所表明的不畏惧以生命拯救生命,但不会为石头而献出生命的态度彰显出人本精神的回归以及极其强烈的人文关怀。
这段如刀刻斧凿般的记忆刺痛着每一颗炙热的心,观众在有限的银幕里感受着生命的顽强与脆弱,文明的璀璨与陨落。这部纪实性灾难片细腻地表现出沉重感、悲壮感的同时,还让观众在反思中敬畏灾难,获得了一种精神的洗涤、陶冶和升华。正如影片开始没有人相信巴黎圣母院会失火,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但巴黎圣母院的灵魂终将随着艺术延续。